安福县论坛
文
赵春燕
时光如白驹过隙,眨眼又到年跟,该买年货了。走入商场、超市,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,不由回想起儿时赶年集的场景来。
儿时住在小山村,村里没有商店,买年货需要翻山越岭,到乡政府所在地去赶集。我们村子所在地是两县交汇之地,翻越左边的大山就到了到丹凤县境内,翻越右边的山依然是我们户籍所在的商县。相比较而言,我们似乎离丹凤的集市更近,而且父亲在那里上班,好多亲戚也在那里,所以去那里赶集的次数多。
要到丹凤县留仙坪乡政府所在地去赶年集,就需要早起。天微微亮,我和父母就起来,草草吃过一点东西,开始爬山。我家就在山下,看着山很近,其实爬起来相当远。从家门口走到山根,要用很长时间。冬日的田间,只留下冻硬的土地。地边的柿子树徒留黑色的枝干,一片沉寂。但是穿着布鞋的脚踩在梆硬的沙地上,留下的脚步却是欢腾的。就连那偶尔从路东窜到路西的小松鼠,也是雀跃的,它似乎知晓我要赶集,抑制不住地兴奋。
山路弯弯,薄冰覆盖,每行一步,都要倍加小心。父亲背着背篓在前开路,那高大的身躯上穿着蓝色的中山装。他一边用脚踢开路上的石子,一边用手拨开横斜在前方的枯树枝。不时回过身来拉拽弱小的我。母亲走在身后,一手提着装干粮的篮子,一手紧紧拉着我。冬日的山间,没有了春红、夏绿,也没有了秋黄,但能时时遇见雪白。当我走累了,就坐在母亲的腿上稍作歇息,并从厚草上团起结成冰粒的雪放进嘴里,既解了渴又贪了玩。
十几里山路,走了近乎三个小时。当依稀望见山下的公路时,我与父母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,我们渐松了一口气。走在满是黄沙与浮土的公路上,零星驶过的汽车带起的灰尘遮没了双眼,满嘴沙土。公路两边,皆为民居。走在路上的人,衣着较于我们花哨一些,但都很朴实。男女老少,皆棉衣裹身,三三两两结伴而行。于我而言,这些都很稀罕与新奇。
到了乡政府所在的街上,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行人磨得溜光,泛着光亮,走在上面脚打滑。街两边是紧挨着的平房,有新盖的红泥土木结构的新式瓦房,也有老式的土墙灰瓦木门的老式土房。那家卖糖饼的店铺与语文老师刘老师家的小卖部挨着,他们的对面是供销社的院子。
父亲在怀里掏出钱,给我买了一个糖饼。看见糖饼,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,狼吞虎咽吃起来。糖饼四周厚,中间薄薄的面上抹着一层糖汁,沾着一些芝麻粒。发面饼子,很软很好咬,甜中带香。看我吃得香,父母拿出自己烙的干粮也吃起来。我见母亲吃得香,把最后一口糖饼塞到了母亲的嘴里,父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。
供销社的屋子很高,要从刘老师家门前上多级台阶才能到跟前。屋子很大,柜台很宽,货架很多。货架上依次摆着布匹成衣、锅碗瓢盆等。父亲和男售货员很熟,他们聊着天,我和母亲逛着看。遇有来买布的人,售货员停止聊天,从货架上拿下顾客看好的花布展开。任由顾客手摸之后,他从脖子上拿下软尺量好尺寸,用粉笔画一道线,让顾客抓好那头,他从自己这头用大剪子剪一个大口,然后用两手撕起来。
我站在旁边看,很担心布会被撕歪,但一次也没有歪过,由此我很佩服那个售货员,为父亲和他相熟而感到高兴。在供销社,我们似乎看得多,买的少。临走时,母亲摸摸口袋狠狠心给我买了一件红色的缎子面的外衣,我开心不已,迫不及待地换上了。
红衣着身,灰蓝的天一下子亮堂起来了,狭小的心门关不住闹腾的心来。街道两旁小摊子上的各种商品尽入眼底。春联与年画摊子旁边围了一大堆人,大家兴致勃勃地挑选着。我和父母亲挤进去,也动手选起来。我们挑好的红底黑字的对联上写着“门迎喜乐平安福,家接富贵好运来”,横批为“出入平安”。还买了一副写给门神的对联“上天言好事,下界降吉祥”。我挑的年画是一对胖娃娃,母亲挑的是一组女驸马的连环画。临离开时,父亲想起要买门神,于是买了秦琼敬德的画像。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对联和年画卷好竖着放在背篓里,也把对来年的憧憬与祝愿珍藏起来。
小商小贩们的摊子都不大,一人一个担子或一个笼子、一个背篓,一杆小秤。一为好流动,二是因为这些农人平时要么务农,要么务工,贩卖东西只是临时起意。所以他们的东西也不是很贵,而且也很少有缺斤少两的现象。买者与卖者皆是农人装扮,没有过多的客套与套路。过年了,糖果与瓜子花生必不可少。称上三斤瓜子、五斤花生,二斤糖。父亲把它们放进背篓里对联的边上,小心翼翼的,生怕袋子被戳破,东西漏出来。
路过卖肉的摊子,父母亲慢下脚步。刚杀好的新鲜猪肉挂在钩子上,红红的渗着血水的瘦肉衬着白色的肉皮,不时往下滴答着水,甚至能看见冒着的热汽。想到年三十晚上父亲炖的排骨的香味,我咽了咽口水,父亲见状,立马过去挑了一块肥瘦相间带骨头的肉。看着那一大吊子被葛根捆着的肉放进笼子里,父亲满脸笑意,他说:“女子,年三十晚上给你们姊妹几个炖排骨吃啊。”我开心到拍手叫起来,母亲却只笑不语。
在蔬菜摊子上,母亲买了三个白菜,三斤粉条,二斤芹菜,二斤蒜苔。零零碎碎的东西积聚起来,已填满了父亲的背篓和母亲的竹篮。再买已无处可放,也背不动了。此时太阳西斜,远处山峦的影子已有些模糊了,想到还要走山路,父母亲拉起我急忙往回赶了。
返程中,父亲的背很弯,母亲的臂很低,但他们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快。他们满脸轻松地算着时间,想到年前还有两个集,就告诉我下个集再来。在对下个集的憧憬中,我们三个拉手走着。
凛冽的山风刮过,我们在一片雪白中嗅到了丝丝春的气息。
作者简介:赵春燕,陕西丹凤人,现工作于山东济南教育系统。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中国当代检察文学研究会会员,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,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,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。有多篇文章发表于《解放军报》《山东青年》《当代散文》等几十家报刊杂志。并被“中国作家在线”“大文坊”“文学与艺术”聘为在线作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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